山中漫记一

那次是跟一帮朋友去四面山。半夜下起了小雨，第二天气温骤降，他们依然兴致不减，相约去细雨中游湖。
兰早上起来有些轻咳，吃过早饭，头居然就发起了低烧。缺少退烧药，我们只得待在山庄里，给她额头上敷毛巾。
……
“走，我们出去逛逛来。”兰凑着我的耳朵说。
“怎么？好了？”我当时趴在楼下餐厅的桌上，一下就醒了。
“出去走走，好像好了！”兰冲我装了个很萌的笑脸，宣示健康回归。
我摸摸她的额头，又摸摸我的。“还是烫。”我不放心地说。
“没事儿，呆坐着才叫闷呢，陪你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还好些。”
“可是万一……”我没法把话说下去，因为她来拧我耳朵。“呆子，出去！”
我们沿着一条游山公路散步。公路一侧是蜿蜒的小溪，溪对岸是一畦畦农家的玉米地、蔬菜地，再远处，墨绿的针叶林、斑斓的阔叶林和翠绿的竹林，象一匹匹静立的姿态各异的野马，湿湿的交杂着，布满了层层叠叠的山丘，其间传来一些啾啾婉转的鸟声和还不繁密的蝉闹；公路的另一边则是森森的峭壁，上边时常有雨水顺着挂下来的长草藤叮叮咚咚往下滴。雨在我们出发之前已经停了，整个大自然依然笼罩着湿漉漉的水汽，前头不远处的山峦绿壑间，缕缕纱白色的缥缈的云雾正在汇聚，蒸腾，它们越来越厚，越来越高，仿佛要赶上飘扬在山顶上的雨云。

这真是一个清新、湿润而又寂静的早晨。我和兰在空寂的公路上散漫地走着，携着手。看到精彩的地方——或是山岩下形态姣好的老藤，或是溪流里展翅低回的白鹳——，不时停下来“指点江山”，轻声地呢喃，仿佛害怕破坏了这不易得的自然的和美。
“你看，那一树。”兰指给我看溪边石上的一株枝叶繁茂的杨梅。那上面缀满了通红的小果。
“呵呵，你想偷吃啊？”我一边说着，一边迎了过去。
“小心呀你！”兰快乐地叫起来，没有放弃“偷吃”的念头，说道：“这不是家养的吧！”——她没病的时候还真不老实。
我默不作声地攀上树，一百多斤的身体把树叶摇得直哆嗦。不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把
梅子看着透红多汁，吃起来却酸得腮帮子软。兰吃了一颗，捂着嘴，酸得说不出话。
“你怎么了你？别浪费了，还有很多，我可吃不完。”
她确实不对劲了，眼眶里流出眼泪来。我探探她的额前，似乎还是老样子。
“怎么了你？哪里不舒服没有？”我有些着急。
“你的脚。”兰带着哭声说：“你的脚。”
我低头一看，原来凉鞋上沾满了淤泥和草，脚踝上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巴掌长的血线。
我乐了说：“傻瓜，没事儿，皮外伤都算不上，你不说我还不觉得疼，你一说倒有些疼了。”

“真的么？”兰吃了一惊。
她认真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俊不禁，我笑起来说：“骗你的，傻瓜，此刻我疼得要命啦！拿杨梅来敷再好不过了。”
我果真把剩下没吃完的果子全都抹碎在伤口上，一边信口开河：“《本草纲目》上说杨梅性凉，生津止渴消肿止痛，能止血化瘀，博兰一笑。”
“你瞎掰的吧，”兰将信将疑地说，“什么叫博兰一笑啊？”
话一出口。她立马给我一拐子，笑骂道：“这叫滑头找打！”
这时，溪对面的森林里传来一阵密集的沙沙的响声。越来越近。我和兰都望向那边山林。
“好大的风啊。”兰好奇地说：“怎么树林都不动的？”
“我听着好像瀑布的声音。”我说。
我们俩正在犹豫。突然，一阵急雨浇头淋了下来。
我和兰顿时成了落汤之鸡，惊讶地愣在原地面面相觑，半天没回过神。好在不到五分钟，雨驻了，或者说雨象风一样翻过峭壁那一边去了。
“难道雨也有行脚的么？”兰还是不太相信。
回来山庄，我们才醒过味来，这可真叫山中天气气象万千。庆幸的是兰低烧没有加重，换了干净衣服，敷了几遍毛巾，到晚上又提议要出去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