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外孕后他给我一“刀”

口述：晓菁 采写：湄虹
他是老板的“帮凶”，但我们很快成了朋友
如果可以重新选择，我宁愿爱上街头的一片落叶，也不会爱上杨新。
去年秋天，我在解放碑的一家公司找到一份工作，在违心交了五百块钱的押金后，他们告诉我两天后上班。两天后我却看到一个令人伤心的结果，公司已经人去楼空。当时我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，心情糟糕到了极点，站在公司门口不知所措。
后来杨新从电梯口钻了出来，他是公司的职员，两天前我的钱就是交到他手里的。看到他，我的眼泪真的就下来了，冲到他面前要他把钱还我。
然而，杨新却告诉我说他也被骗了，他到公司才上了四天班，跟我一样交了五百块钱的押金。他看上去比我还恼火，用力猛踹了大门几脚。
他虽然表现得义愤填膺，我却不想放过他，因为我手里的收据上写着他的大名。他没有抵赖，承认钱是他收的，字也是他的签的，但钱已经不在他手里了，当天他就如数交上去了。
他劝我别哭，因为他见不得女孩子流眼泪。他说如果我真的那么恨他，可以踹他两脚，甚至咬他两口;如果我有耐心，就跟他一起守在这里，说不定就能等到公司老板重新出现。我咬牙切齿抹干眼泪，照他说的那样开始默默地等待。

到了中午，我们的等待毫无结果。杨新故意咳了几声，想引起我的注意。我白了他一眼。他涎着脸问我是不是饿了。我没好气地说只有傻子才不饿。
杨新笑了起来，说我们俩其实都是傻子，否则就不会被别人骗了，就不会傻乎乎地饿着肚子在这里等了。他说要请我吃饭。我很干脆地回答不吃。他说他自己不吃饭可受不了。说完他就走了。他走后，我才想起来不应该放他走。
过了半个小时，杨新回来了，手里捧着盒饭。他说是替我买的。我没想到他还会回来，更没想到他会给我买盒饭。不知是因为矜持，还是因为记恨他，我没有伸手。他恳求了半天也没能说服我，就开始翻自己的衣兜，找了半天才找出三百多块钱。
他说自己身上就这么多钱了，全部都给我算了，就算他替这家该死的公司还我了。他的理由很简单，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饿肚子，更不想让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记恨他一辈子。他这么说反倒弄得我很不好意思，也就没有伸手接钱，而是端起了饭盒。
随着时间向后推移，我对这样的等待渐渐失去了耐心，而且感觉到了某种滑稽与荒唐。我问杨新这样等下去到底有没有希望。他先望了望天花板，然后才看着我说，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没有希望。

我的眼睛就瞪大了，问他明知道没有希望，为什么还叫我跟他一起在这里傻等。他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当时只是随口就那样说了，见我真的要在这里等下去，所以他就陪我了。
他莫明其妙的解释叫人哭笑不得。我问他现在怎么办。他说如果我还想等下去，他就继续陪我。我说不想等了。于是，我们一起离开了那栋大楼。接下来杨新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，请我吃了一顿火锅，还请我看了一场电影。在一天之内，我们从敌人变成了朋友。
很多硬币塞进售货机后，我搬进了他的租赁屋
我和杨新的租赁屋其实都在江北，相距不过八百米。几天后我们都重新找到了工作，白天各自在公司忙碌，到了晚上，我们常常相约在这八百米路上的某个地方碰面，好像一天不见对方心头就缺了点什么。
准确地讲，我们总是在路边的一部自动售货机跟前碰头，因为我喜欢吃零食，尤其喜欢把硬币塞进售货机看着东西滚落出来的那种感觉。
事实上，没有认识杨新之前，我就经常独自到售货机那里买东西。杨新听说我的这个爱好后，感到很诧异，他望着我看了半天，然后又望着街头的一盏路灯看了半天。从第二天晚上开始，他身上就会发出硬币碰撞的声音，并主动掏出几枚硬币塞到售货机里，有时给我买一袋瓜子，有时是一块巧克力。我们的爱情就这样在硬币的碰撞声中悄悄发芽。

两个月后，杨新满22岁。那天他从售货机里先给我买了罐可乐，然后又买了几罐啤酒。我问他买啤酒干什么。他说那天是他的生日，他想喝酒。他本来想坐在旁边的草坪上庆祝生日，被我劝住了。他说那就只好回他的租赁屋喝酒了。
他的提议让我莫明其妙有些兴奋，不管不顾地就跟他去了。到了他的住处，看到他床头柜上堆了很多一元的硬币，我有些惊讶，问他弄这么多硬币干什么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，这些硬币是他刚换的，他希望每天跟我碰面的时候，身上都能摸得出硬币，能从售货机里买到我喜欢的东西。我心头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。
喝酒的时候，他说他想许愿。因为没有蜡烛，他就闭着眼睛对着屋里的吊灯合起了双手。我要他告诉我许了什么愿。
起先他不说，经不住我软磨硬缠，他才说自己已经爱上我了，他在祈求我也能爱他。“爱”这个字像口香糖一样终于从他嘴里吐了出来，我没有办法不激动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在颤抖。事实上，我清楚自己早就爱上他了，只是一直不敢主动说出来，一直在等着他表白。
那天夜里，我没有离开他的租赁屋。爱情在我们体内疯狂地燃烧，我们宁愿一起变成灰烬，也不愿彼此分开。激情过后，我躺在他怀里哭了起来，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哭，只知道眨眼间就把自己彻底交给了这个男人，只知道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，也将是唯一的男人。

杨新当时吓了一跳，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开始舔我眼角的泪水，安慰我说他会对我负责的，会一辈子对我好的。
第二天，我就退掉了自己的租赁屋，搬到杨新那里去了。我们开始了同居生活，像一对幸福的小夫妻。我喜欢这样的日子，因为自己再也没有了过去的孤独，再也没有了那种漂泊无根的惶恐。
每天夜里，我都喜欢把头枕在杨新的臂弯里进入梦乡，不允许他把手挪开，因为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踏实，才相信不会把他弄丢。我从来没想过让他保持这样的姿式他会不会很累，会不会在某一天生出不耐烦。[page]
我遭遇宫外孕，他却吓得逃之夭夭
我相信自己是因为爱杨新，才毅然投入他怀抱的;我相信最终会走入婚姻的殿堂，才跟他住到一起的。我总是幻想着再奋斗几年，在重庆买上一套房子，我们就举行婚礼，就可以过上真正的夫妻生活，而不是现在这种非法的同居生活。
杨新跟我一样充满了幻想，总是跟我一起畅想婚礼的场面。有时说得兴起，他会拉着我的手，很认真地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他。我会拼命地点头，然后问他是否愿意娶我。他在回答愿意的同时，会一把将我抱起来，在屋里子转圈。
杨新说自己很喜欢小孩。我就问他将来是希望我给他生个儿子还是女儿。他说最好是龙凤胎，又有儿子又有女儿。也许这样的话在别人听来很傻，在我听来却幸福无比。事实上，每次说到孩子，我们都会莫明地感到兴奋，会情不自禁地纠缠在一起。不过我们总是小心翼翼，因为现在还不敢怀孕，只能让孩子在遥远的暗处等着我们召唤。

然而，等着我的不是孩子，而是噩梦。今年四月的那个星期天，我突然感觉到腹部剧烈地疼痛，有一种快要爆炸的感觉。
当时杨新吓得眼泪都出来了，抱着我问了半天，才想到送我去医院。检查的结果是宫外孕，需要马上动手术。杨新拼命抓扯自己的头发，一个劲地问我怎么会这样。我回答不了他，事实上，那阵子我痛得快死了，根本说不出话。
手术很成功，我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。当我醒来的时候，看到杨新还一脸的惶恐。我以为他会走到床头握住我的手，说一些安慰的话。但他只是木头一样站在那里，显得心事重重。我问他是不是被吓住了。他没有吭声。我只好主动伸手拉住他，安慰他说没事了，我活过来了。他机械地点了点头。
宫外孕使我差点失去了生命，但我还不知道这场意外还会影响到我的将来。因为医生告诉我，我将来只有50%的生育机率。当时杨新就站在旁边，我看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暗了下去。
我心头抽搐了一下，好像身上又挨了一刀。我希望杨新能跟我说点什么，哪怕是在我面前叹一口气，甚至大声诅咒。但他就是不做声，刻意保持一种沉默。他的沉默像石头一样填满我的胸膛，让我感到呼吸困难。

出院那天，杨新很奇怪地没有出现在医院，他的手机也莫明其妙地停了。最后我只好自己离开医院。回到租赁屋，才发现他的衣服一类的东西不见了。
他留了一张纸条在桌上，说：“我走了，不要问为什么。我把所有的钱都打到你的卡上了，另外给你换了一百块钱的硬币放在抽屉里。请你把我忘了吧!”我没有嚎啕大哭，但眼泪却像潮水一般涌了出来。
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杨新会从自己身边逃走，而且逃得这样迅疾。他带走了所有的云彩，给我留下无尽的伤痛。他像一把飞刀，突然从某个方向飞出来，在我身上划出一道口子，然后又莫明其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我呼喊着他的名字，却听不到回应，只有冰冷的墙壁细数我的眼泪。
湄虹手记
关键时刻，责任会击溃爱情
我相信杨新是爱晓菁的，否则他不会在逃走时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晓菁，更不会浪漫和细心到为她换好一百块钱的硬币。也许正是这样，才更叫人如刀割一般疼痛。
爱情可以没有道理，爱情可以盲目，但这只是在激情燃烧的时候。当爱情遭遇意外的时候，责任就会突显出来，胆小的人会逃避，勇敢的人才会挺身而出。
杨新不是坏蛋，但他确实是个胆小鬼，而且很自私。应该说杨新的爱情是有目的的，他希望将来有孩子;当这样的希望变得渺茫的时候，他选择了逃跑，放弃了责任。其实我和晓菁都无法真正进入他的内心，更不知道他是否在背地里偷偷哭泣，在撕扯自己的头发诅咒自己。

晓菁说她不恨杨新，但她确实很伤心。